朴宰灿抬头看向那门口的人,不可置信的低声道,“栖含哥……”
所以……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人,是朴栖含!
秋季的夜风带着掐不断的尾巴,嗖嗖的钻进室内,沿着衣服边的缝隙冰凉的贴上皮肤,却降不下心底燥热的温度,依旧狂乱不停的躁动着,即将涌出的情感快要倾泻而下。
已经顾不得旁人在说什么了,震耳欲聋的心跳快要冲破胸腔,朴宰灿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,像是突然掀起的一阵狂狼,而这阵巨浪下一刻就奔涌而来,彻底将他淹没。
他听到朴栖含说,“宰灿,哥来接你了……”
直到走上街道时,朴宰灿才回过神来,他低头看向被握住的手腕,温热的触感包裹皮肤,无意识的想蜷缩手指,却又被手掌上的纱布阻挡住动作。
朴栖含沙哑的嗓音适时响起,他问,“手掌痛吗?”
伤口不算深,处理完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,朴宰灿刚想摇头,但转念又委屈道,“好痛,哥,流了好多血,好痛……”
话语间不由自主拖长尾音,嘟起嘴巴,抬头目光楚楚的看向高大的男人。
面对朴栖含时名为坚强的外壳总是变得摇摇欲坠,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软弱的一面展示出来,想更加接近他。
话一出口,朴栖含脚步就钝住了,抬起他的手掌,低头贴近带着药味的纱布。
朴宰灿感受到一阵热气滑过掌心,隔着纱布却像流入了骨髓般,带动心底痒了起来。像是一个吻,又像是单纯的吹气,被纱布阻隔变得模糊不清。
还没等朴宰灿分辨出到底是什么,就听见对方,“呼一呼,痛痛飞走啦。”
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似乎逐渐与此刻重合,朴栖含握着他的手,目光灼灼的问道,“还痛吗?宰灿。”
灼热的温度从掌心攀升至心底,朴宰灿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调笑,像是心底的诡计被对方一眼看穿了一般,他慌乱的抽回手掌快步向前走去,“不痛了……”
很快就到达了停车场的位置,朴栖含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去,他打开车顶灯,车内霎时明亮起来,随后看向朴宰灿询问,“先找个酒店?”
现在回家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,朴宰灿无法面对那些乱成一团糟的事情,他看着朴栖含,想也没想的点头。
朴栖含倚靠在驾驶座上,手掌握住方向盘,卷起的袖口露出紧致的肌肉,线条一路延伸至看不见的衣袖内。与在医院时的一丝不苟截然不同,衬衫扣子随意松散着,发丝凌乱,冷色灯光下眼底的乌青无处可藏。
朴栖含看起来好疲惫……
朴宰灿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涩意涌上心头,为什么?朴栖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出现在这座充满糟糕回忆的城市。
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,在寂静的深夜留下模糊的虚影。路过空旷的十字路口时正巧赶上红灯,车停在了马路中间。
朴宰灿缓缓开口,“哥怎么会来这里?”
朴栖含握着方向盘,抬头看了眼显示着时长二十五秒的红灯,反问朴宰灿,“宰灿不如先告诉今天发生了什么。”
——距离绿灯还剩二十秒。
猩红的灯光在空中发散,不断变换的数字幽幽的闪着,一点一点敲打在眼睛里,在静谧的夜晚模糊了视线。
——距离绿灯还剩十三秒。
车内的空调在呼呼运作,散发出的暖气逐渐包裹全身,却止不住逐渐逐渐冷却的内心,朴宰灿抬头看向了窗外。
今晚没有月光,他想。
——距离绿灯还剩三秒。
汽车的油门缓缓踩动。
谁也没有开口。
——绿灯了。
汽车重新行驶在路上,朴栖含突然出声,“宰灿还记得我们拍过的大头贴吗?”
刚才的沉默似乎并不算是什么……
朴宰灿回答,“当然记得,那天和哥玩的很开心。”
“我们那天拍的照片被慧珍看到了,小丫头哭着说要找宰灿哥哥玩。”朴栖含话语上染着无奈,气氛再次回暖。
朴宰灿有些意外,他没想到慧珍竟然还记得自己。
昨晚,朴栖含终于结束了万恶的加班,回家时已经八点钟了,没想到进门就听到慧珍的哭声。
他走上前看见趴在崔敏智肩膀上哭红了脸的慧珍,又见吴俊熙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,一时有些身心俱疲。
朴栖含捏着眉心问吴俊熙是怎么回事。
“今天秀硕睡觉早,慧珍想出门玩,我就带着她下去,但是被同小区的另外一个男孩欺负了,他的父母也是不教好的,竟然让他去欺负小女孩……”吴俊熙的声音也很懊恼。
朴栖含懒得听他废话,直接把他请出了门。
看到吴俊熙走后,朴栖含走到慧珍面前想要抱过她,没成想小丫头躲着就是不让抱,他问崔敏智,“带慧珍去医院了吗?”
崔敏智轻轻拍着慧珍的后背,“看了,医生说冰敷下就好了。”
朴栖含看着还在闹脾气哭的慧珍,莫名的想到另一张泪眼婆娑的面孔,他沉默着思考了几秒,弯下身看着慧珍说,“你还记得宰灿吗?就是在医院见到的宰灿哥哥。”
慧珍还在流眼泪,听到宰灿的名字后,吸着鼻子断断续续的回答,“记得……宰灿哥哥,他,他长得好……好看……但是,慧、慧珍好久都……没有看到宰灿……哥哥了……”
朴栖含抱过慧珍,轻轻的捏了下她的脸,“你不哭了,我就给宰灿打电话,下次带你一起玩,好吗?”
慧珍其实在看到朴栖含回来后情绪就平静了下来,现在听到可以出去和漂亮哥哥玩立马忍着不抽泣,小脸都憋的红彤彤的。
她坐在朴栖含怀里看手机上的通话界面,连打三个都是无法接通,又委屈的嘟起嘴吧,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她抬头想要说舅舅骗人,但是看到舅舅皱着眉头,又想到宰灿哥哥不接舅舅的电话,舅舅也很伤心吧……
想到这里慧珍觉得舅舅比自己更可怜,宰灿都不理舅舅了,那舅舅就没有朋友了……
慧珍善解人意的抱住朴栖含,“宰灿哥哥是不是睡觉啦,舅舅下次再给宰灿哥哥打电话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电话就被对面回拨了过来,慧珍看到舅舅接了电话后,眉头皱的更紧了,他把慧珍重新放回崔敏智怀里,一言不发的出了门……
汽车行驶至酒馆附近的一家酒店,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的女孩睡眼惺忪的趴在前台,模糊的看见是一高一矮的两位男性,她强撑的睡意站起身打招呼,“两位好~”
深夜的困意席卷大脑,迟钝的转不过来弯,熟练的话语脱口而出,“亲~我们这里推出了新主题的情侣套房,目前在做打折体验活动,推荐——”
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霎时间钝住,昏昏沉沉的脑袋飞速旋转,下一秒就成了浆糊,“两位——情侣,啊不是——两位先生需要情侣套件还是双人间……”
眼看着越描越黑,前台女孩欲哭无泪的听着自己不甚清醒的话语,灵魂仿佛已飘至半空变为第三视角,她本来想问两位先生需要两个单间还是双人间的啊,完蛋了,又要被投诉了……
朴宰灿霎时间面红耳赤,他像是惊弓之鸟一般,此刻只想躲在山林间不出来。虽然对朴栖含确实怀有不轨心思,但被旁人宣之于口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心底偷藏着的还未成熟的果实,在本就不牢的根基下,被无意间触碰过后变得摇摇欲坠。
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刚冒出头,就被打了回去……
“双人间就好。”朴栖含出声打断了两人内心的小九九,他说罢转头询问朴宰灿,“可以吗?”
朴宰灿心里有鬼不敢看他,低着头应了声。
办理好入住手续后,他低着头快速的走在朴栖含的前面,生怕慢一点就被对方看出破绽。
电梯关门后朴栖含站在他身后,朴宰灿抬起头,庆幸朴栖含此刻看不到自己的脸,却没想到下一秒电梯又开了门——视线想触,对上了朴栖含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。
怎么会这样?朴栖含在眼前的话,后面那个是谁!
朴宰灿转头就看到了穿着工服值夜班的清洁工大叔……
电梯上升的几秒钟度日如年……
叮!
到达楼层的提示音像是在宣誓着无期徒刑的开始。
朴宰灿快步走到对应的房间前面,朴栖含就慢慢的跟着他,两人刷卡进门后,映入眼帘的是宽敞开阔的双人床。
朴栖含倒是没有多意外,他一脸淡然的走进房间,询问,“宰灿要先去洗澡吗?”
朴宰灿还盯着双人床发愣,听见朴栖含的声音后一时还没反应。
朴栖含继续道,“宰灿的手方便吗,要不要帮忙?”
“啊,不用了,谢谢哥。”朴宰灿反应过来后立马拒绝道。
他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能行,慌不择路的拐进浴室,差点被浴室门口的地毯绊一跤,生怕朴栖含跟进去似的。
当浴室门咚一声关起来时,朴宰灿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得以有片刻喘息的时间。
他刚刚看到双人床的瞬间,竟然控制不住的回忆起几个月前,在医院里的第一场梦境。
浴室里的热气逐渐升腾,遮掩住泛红的身躯,同时把一颗浸满情欲的心埋入雾气中……
今晚或许是个难眠之夜……